05年我毕业于南开大学电子工程系, 06年以总分438分,专业课136分,数学145分,总分和专业课双科最高分考进清华大学电子工程系。很多人都听说过我的考研故事,故事也有不少艺术化的版本。回顾我考研的半年多时间,艰辛确实是有,但我并没后悔过。我信奉的是:在一段时间内,认认真真地做好一件事情。
05年快毕业的时候,当时我有几个选择,一个是去北京的航天机构研究院读研;另一个工作也是一个比较好的发展机会;还有一个选择就是考研。
面对人生的十字路口,任何人都会慎重的选择,我也不例外,犹豫了很久。航天机构研究院的研究生入学考试四月份复试,复试完以后我就知道自己被录取了,已经可以去航天院读研了,因为我是考到那里的最高分,在复试的时候,老师就问我想往哪个方向发展,许诺我可以跟最好的博导,四年半时间读完博士,研究导弹最顶端的信号系统。复试完以后,一直到七月底,我都在犹豫。
如果去研究所的话,福利待遇都还不错,对前途发展也不用担忧,但就是和我的兴趣爱好、将来的发展不是很符合。那是个国有单位,是国内尖端的导弹研究单位,如果进去做工程师的话,就要每天和机器、数据打交道。而我想做一些自己更喜欢的事情,想和人打交道。航天员对我来说不是最好的出路,并不是一个完美的选择。当时我的想法很简单,如果我考到清华,自己的舞台会大一些,也会有一个高一点的平台。我确实是犹豫了很长时间,因为清华的电子工程系竞争非常激烈,每年大概有一千来人报考,而那里每年只招三十来人。
也许是有一点盲目的自信吧,我在学校时学习成绩还不错,我觉得应该有一个目标,然后按着这个目标去努力。先做决定,遇到困难再说。其实做决定的时候,我也没想到会考研这么困难,包括钱、户口、档案和住的地方……
七月份我在家里呆了两个星期,计划花半年的时间去考研,为自己的理想拼搏一次。当时有个特别麻烦的事情,我的档案已经调北京去了。研究院的老师非常生气,迟迟没有寄回我的档案。我特别着急,因为去任何一个地方,都需要档案,就算考清华,也需要档案。从八月到十二月的备考阶段,我足足打了四个月的电话。
七月二十一号到了天津,第二天早上我就开始进入复习了。当时从家里出来了身上就带了300块钱左右,买了一张火车票就花了200多,手里只剩下一百多块钱。到天津我选择了人少相对来说资源比较丰富的南开大学泰达分校区。我师兄当时读研二,暑期留在学校做实验,他那宿舍正好有张空铺,我就在他那住了下来。我想如果幸运的话,一个学期都不用交住宿费了,当时我是怀有这样一种侥幸心理,
因为身上的钱不能支撑很久,我就给我做本科毕设的一个导师他发了EMAIL,说了一下我的情况,说我放弃了去航天院的机会,准备考清华,现在没有生活费,也不好意思向家里要,因为已经毕业了,而且家里的情况也不是很宽裕。考研复习半年,大概每个月寄我四百元,总共是2400元,我说考研结束以后,自己赚钱还给他,我不想给家里添负担,想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第二天早晨,他就给我打电话,说四百元一个月可能少了点,他借给我3000,然后让我去他那拿。这3000就是我半年复习所有的钱。这3000借到以后,吃饭的问题是可以解决了。
那时我怀着侥幸的心理,心想如果不被宿管发现的话,在那宿舍蹭一个学期就好了。但是人往往就是“屋漏偏遭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越担心什么就发生什么。我记得住在师兄宿舍的时候,我每天晚上在教室自习,最担心的就是宿管来查,就怕晚上回去以后没有地方住。宿管查得也比较勤快,师兄对我很好,每当宿管来查的时候他都跑到自习室通知我,然后我就赶紧跑回去,把我那些东西收拾一下藏起来。他记得非常清楚,把属于我的那些日常用品装在一个编织袋里,然后藏起来,等宿管查完了以后,再搬回去,像这样折腾了好几次。
最郁闷的是10月31那天,学校又安排了一个人住进宿舍,那天我就得搬出去了。师兄告诉我之后,我一下子就懵了。在那个地方,想找到一个住的地方很不容易。当天下午两三点钟告诉我的,但是在那么短的时间再找一个新的床位很困难。我就给所有我认识的小区内的人发短信,当时都没考虑钱的事情,只是想找一个住的地方。
当时那个校区的情况是硬件设施很好但是人很少,空处一大片宿舍,学校就租给在附近工厂上班的一些人住。大概到十月底的时候,我当时还有2000的样子,我比较省,两三个月也没花多少钱。我就找到那个宿管,他说没有床位。我在那个地方住了两年,对那个校区的情况非常熟悉。我当时实在没办法,就第二次又去找他,委婉的告诉我知道这个宿舍是有空床位的,第二次他找了一个理由,说是上面有规定领导不让租。我的性格是很腼腆,从来不求人,结果这次我拿钱去租宿舍,求了他两次都不租给我,我就很郁闷。我在学校里面晃一圈,当时他快下班了,如果他走了,我当天晚上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我当时就又鼓足勇气去找他,之前在他的办公室外面徘徊了好长时间,最后没办法还是要求人,我就进去找他说,让他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照顾一下,但是他就是不租。我记得很清楚,当时他说,你给钱,你给多少钱我都不租。后来我就走了,觉得没有必要再去求他了。那个时候我是觉得很受耻辱的,我一直都是很理想化的一个人,很多事情都把他想象得很好,包括租宿舍。
走在泰达大街上时已经六点多了,路灯亮起,远处就是塘沽,开发区是在地皮上的一片盐碱地上建起来的,远处塘沽市区的居民楼已经亮起灯了,万家灯火,路灯也很亮,街上车水马龙。我一个人走在大街的人行道上,环境的落差让人感觉很是伤感。我想我读了四年本科,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体面的工作,舒舒服服的过下去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但那个时候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我的要求也没有过高,只是想在学了一天以后,晚上回去能有一个躺下的地方就行,不露风就可以。没有太高的要求,但我差点就露宿街头了。
其实当时我完全可以去市区,之所以在那里留下来,就是因为学习环境。当时那是最好的选择,当时已经十一月份了,因为还有两个月我就要考研了,换个环境对考研的影响可能会很大,考虑到这点我就想必须在那个地方呆下去。后来想来想去没有地方可去,我就又回去找那个师兄商量。师兄说实在没办法就只能住实验室。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我就悄悄地把被褥什么的悄悄的弄到实验室里。我们的实验室很大,作本科毕设的的那个实验室有好几百平米,人又很少,只有几个学生。这么大的地方,我要藏东西是非常好藏的,当时弄了一个柜子我就藏起来了。当时我就跟师兄约定,因为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包括我们的导师,因为这是违反学校规定的。学校规定晚上十点以后实验室就必须清人了,不能再留人在实验室。我跟师兄约定,晚上十点以后他们都走了,然后我就进去,然后在他们第二天,七点钟来之前,我必须把所有东西都藏好后出去。因为没有其他的选择,就只能待在那里,把日常用品,被褥什么的都放到实验室里面去。
我记得非常清楚,就是第一次住实验室的时候,我大概自习到了10:30左右就从自习室出来了。走了一段路,因为我们那个校区是新校区,它是按区域规划的,试验区,教学区、生活区,试验区有几栋楼,全都是连成一片的,试验区挨着教学区,但是有一段距离。宿舍区离教学区和试验区都比较远,晚上十一点以后,可以说整个实验区方圆几百米之内是不可能有人的。我在那里呆了两年,对那地方太熟了,看到实验室那边漆黑一片,我自己又要进去。
我记得非常清楚的是,进入我们那个实验室,有一段非常长的一段走廊,大概有个一两百米左右,因为是两栋楼连起来的。晚上十点多熄灯以后,那里就漆黑一片,我需要摸过去,因为开灯容易被保安看到。漆黑一片,我还要穿过那道走廊,到实验室去。周围几百米之内都没有人,在那种情况下,就容易回想起一些自己以前看过的恐怖片之类的镜头。而且当时我不能开灯,只能顺着墙壁摸过去,就怕碰到什么东西,绊倒什么之类的,当时在那种情况地下,心就突突跳得非常厉害。摸到实验室,然后就拿师兄每次从实验室出来之后拿去教室给我的钥匙开门。我进去以后,把被褥从柜子里拿出来铺在地上,想赶紧睡觉。但是躺在地上睡不着,想怎么谁都睡不着,虽然白天看了一天的书已经很累了,但是我就是睡不着,望着天花板。
我在实验室住了将近一个月,10月31号搬进去,到11月25、6号的样子我才搬出来,在这段时间里面,其实对我考验最大的,不是那段长长的漆黑的走廊,而是孤独。没有人陪你说话,白天在自习室的时候,你就说不上一两句话,晚上回去也没人说话。人只有在那种环境地下,才能真正体验到朋友的重要性,真正体验到社会的重要性。
人必须生活在一个圈子里面,有人知道你的存在。当时我在地上铺了一个垫子,在那种情况下,我晚上躺在垫子上,想得最多的就是,觉得做乞丐是件很幸福的事情。至少做乞丐流落街头的时候,旁边还有几个乞丐陪着。就算没有人陪着你,至少你还能看见路人。而我躺在实验室里面的时候,旁边都没有人。也没有人跟你说话,也没有人聊天。所以我在那里住了一个月的时候,语言功能都快丧失了,人也很憔悴。早上六点多就必须得起,不能让其他人发现。所以住在那里面的时候,晚上想得最多的一件事,我第二天一定要搬出去,不能再在这里这样呆了。然后早上起来以后特别高兴,我又熬过了一个晚上。
白天有时候有时间,我就会留意一些学校里有没有空的床位,比方像其他同学去外面实习的,后来经历了二十几天之后,终于打听到有一个博士生住的宿舍有一张空床。我就找到他,住进去了。当时他说,如果学校发现什么的话,他不负责任,我说不要你负责人,如果学校发现的话就当我倒霉了。就住进去了,十一月底带考研的那个阶段,两个月多一点的时间,相对来说稳定一点。
其实我的考研经历也很简单。这半年时间,比较艰难的阶段就有一个月的时间,在实验室度过的那段时间。至于学习这块,我说得少一点,其实我学习一直都没放松,从七月底,我工地比较好,各方面都是有条不紊的进行,其实碰到很多烦心事,住的问题,档案的问题,当时我就告诉自己,这些事情会让你分心,我就不断地进行自我暗示。我觉得,这些困难都不能成为你不学习或者说不认真学习的借口。
你既然选择了考研这条路,就必须坚持下去。半年时间,我什么也没做,就做考研复习这一件事情,我放弃了很多东西。所以,我就没有理由为了住实验室没档案没有朋友什么的这样的借口不好好学习。我尽量在早晨八点到晚上十点这段时间不去想,不分心。有的时候,你坐着看英语政治时,容易控制不住自己,会走神。有的时候也会想,没有档案,考上了该怎么办。
考清华是我那半年唯一的目标。至少我要尽全力去实现那半年这唯一的目标。在那种环境里,自我控制和调节能力反而都比较好。考研那半年我就只有一个目标,就是要在半年时间里全力以赴。
通过不断的调节自我,慢慢的我复习起来还是挺顺的。一方面是本身基础还好。其实在住实验室以前那三个月我还是稍微有点浮躁的,虽然不断的进行自我调节,但还是有点沉不下来。在实验室住了以后,让我的心态彻底平静了。人生最大的困难也就莫过于此,实验室都住过了。所以住了实验室以后我更坦然了,考上考不上都能接受了,反而心里没什么压力了。坏事也可以转变成好事。人生这样的苦都吃了,考不上也不会比这更难了。接下来就是很顺利的考完了。
考完之后其实我心里也没底。因为考研是相对的竞争。我知道自己的分数肯定不低,但不知道别人考得怎么样。三月份的时候,一个同学说可以查成绩了,我当时真的忐忑不安,就去网吧找了一台电脑,发现考得还不错,数学145,英语政治都80左右,专业课136,总共438,当时我还不知道自己的成绩是最高的。
清华复试有很多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排号。那时一共三十人参加复试,我大概3、4点钟,我去面试的时候看见还有很多人,我就感觉很奇怪。那些人见到我就问:“你就是那个考第一的人啊。”有的人复试之后就一直在等着想看看谁是蔡炎宏,因为复试分数线是400,我的分数很高,超出了三十多分。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分数是最高的。
回想起来考研复习过程中,我放弃了很多东西,但那些东西并没有让我感觉后悔。我很认真地对待考研这件事情,我比较赞成的一种做法是:在一段时间内,认认真真地做好一件事情。不论成败,至少你认真地努力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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